九重紫(8)

原来这个是她的rǔ娘!

窦昭忍俊不禁。

从前的rǔ娘是白白胖胖的馒头,这次是娇俏的枝头花,不知道下次是什么样子的?

她咚咚咚地朝那些做针线的小丫鬟跑去,突然发现自己变小了很多,往日在她眼中很是平常的桌椅板凳都高大了一倍有余。

哈!这梦做得可真入微!

做针线的小丫鬟都抬起头来,朝着她善意地微笑。

她们之中年长些的在纳鞋底,年幼些的在打络子,个个手法娴熟,看得出来,是惯作这些活计的。

有刺骨的寒风灌进来。

窦昭抬头,看见暖帘被撩起,几个丫鬟簇拥着一个女子走了进来。

屋里的人纷纷起身给那女子行礼,称着“七奶奶”。

窦昭愣愣地望着她。

不过十八、九岁的年纪,中等个子,苗条纤细,容长脸,柳叶眉,樱桃小嘴,穿了件桃红色宝瓶暗纹的妆花褙子,映着她肤光如雪,人比花娇。

这,就是她母亲了!

自己长得可一点也不像母亲。

她个子高挑,曲线玲珑,鹅蛋脸,长眉入鬓,红唇丰盈,皮肤雪白,看人的眼睛略微犀利些,就有股英气咄咄逼人,和父亲如同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刚嫁到济宁侯府的时候,她为了让自己看上去柔顺些,将长眉修剪,画成柳叶眉,半垂着眼睑和人说话,倒能装出母亲三分的娇美来。

母亲笑盈盈地走过来。

她看得更清楚了。

母亲的面孔洁白晶莹,像上好的美玉,没有一点点的瑕疵,好看极了。

她弯腰刮窦昭的鼻子,打趣道:“寿姑,怎么?不认识母亲了!”

寿姑?

是她的rǔ名吗?

她从来不知道自己还有这样一个rǔ名。

泪水猝然而至。

她胡乱地抱住了母亲的大腿。

“娘亲,娘亲!”

哭得像个无助的孩童。

“哎呀呀!”母亲一点也没有感受到她的悲伤,笑着问那rǔ娘,“寿姑这是怎么了?无缘无故的就哭了起来?”没有丝毫置疑或是责怪rǔ娘的样子,显然对rǔ娘十分的信任。

“刚才还好好的。”rǔ娘也很诧异,只得道,“或许是看您来了?女儿见到娘,有事没事哭一场。”

“是吗?”母亲把她拎到了热炕上,“这孩子,把我的裙子都哭湿了。”

窦昭顿时呆住。

母亲不是最应该担心孩子为什么哭吗?怎么母亲最担心的是她的裙子……

她,她真是自己的母亲吗?

她瞪大了眼睛。

小脸上还挂着两行晶莹的泪珠。

母亲“扑噗”一声笑,掏了帕子帮她擦着眼泪,对rǔ娘道:“这孩子,傻了!”然后温柔地抱了她,亲了亲她的小脸,道:“你爹爹就要回来了,你高兴吗?”眼角眉梢都洋溢情不自禁的欢喜。

窦昭“啊”地一声就要跳起来。

她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一件事给忘记了!

父母之间当年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细节。不过,据妥娘说,她父亲是去京都参加乡试的时候认识继母的。可怜母亲一无所知,见父亲来信说要在京都游历一番,不疑有他,只是每天在家里翘首以盼,还担心父亲的银子不够使,寻思着要悄悄派了自己的陪房俞大庆给父亲送些银子去使,后来不知怎地被祖父知道了,换来了一顿喝斥,这才做罢。

乡试是在八月,外面已经飘雪,此时应该已进入严冬,父亲还没有回来,但祖父健在,他不可能在外面过年,也就是说,现在告诫母亲还来得及。

可母亲紧紧地抱着窦昭,窦昭挣扎了几次都没能站起来,急得她大声叫着“娘亲”。

“寿姑今天是怎么了?”母亲对女儿异于往常的闹腾大惑不解,目光严厉地望向了rǔ娘。

rǔ娘神色有些紧张起来:“我陪着四小姐睡到了辰正才起,用了碗小米粥,一个ròu包子,一个花卷……”

“我不是说每天早上起来的时候,要先给寿姑喝杯温水吗?”母亲沉声打断了rǔ娘的话,“你今天早上给她喝水了没有?”

“喝了,喝了!”rǔ娘忙道,再也没有了刚才的轻松,“我照您吩咐的,先用被子捂着,给四小姐穿了件贴身的小袄,然后才服侍四小姐喝的温水……”

哎呀!现在说这些干什么?

她跟着祖母在乡下的田庄长到了十二岁,夏天跟着田庄长工的孩子去摸鱼,渴了就喝小河里的水,冬天去山上打麻雀,饿了就烤麻雀吃,还不是好生生地活到了成年。

窦昭摇着母亲:“娘亲……”想告诉她“爹爹要带个女人回来”,话一出口,感觉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似的,好端端的一句话变成了含糊不清的“爹爹……女人……”两个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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