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叔知道收钱不合规矩，看厉烜也不是个软柿子，笑眼弯弯语气却不软，只好妥协说：“啧，余立啊，那当年在我们中学是个有名的刺头。”

“你们中学？”

“余立那脾气臭的哟，还有赌瘾，和他家里因为这事儿闹掰了之后，好像又惹出了什么事，他大哥专门到学校揍了他一顿，后来他就退学打工去了。过了几年余立好像做生意了点钱，回东晴想要认祖归宗，但余家不要他。说起来也不能怪余家心狠，家里两儿子实在是天悬地隔的两个人。大儿子余逸当年那可是全省高考排名第八的状元，从北京回老家来工作那可是轰动一时的新闻喽，再看看小儿子，一身的江湖市井味，余家老爷子自然不想还有这么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儿子来给自己添堵。”

“这样啊，那余家还挺心狠的。”厉烜摸出一根烟，习惯性地在掌心里搓散，随后轻嗅张心中淡淡的烟草味，“余立为什么和家里闹得这么僵硬？”

“说起来都是孽缘，生余立的时候他妈难产死了，连带这全家都不待见余立，从小就没这么好好对这个儿子，还指望儿子和他们亲近呐？但最后决裂也不怪余家不好，说起来还是余立当年闹得太过分，把自己二哥逼死了，这才断绝的关系。”

厉烜微微一吃惊，余逸没有和她提起过这一回事：“怎么还闹出人命了？”

“余立和他二哥长得很像，简直是一模一样的程度，余立欠钱不还，债主找上余家的门，以为他二哥就是余立，下手没轻没重，把人给弄死了。最后怕余逸这个狠角色，跑到国外去了。”

厉烜没想到当年东晴玩得这么狠，半晌说不出话来：“余逸和余立两兄弟的仇就是这么结下的吧？”

“那还真不止这一件事儿，还有余立把余逸当时女朋友抢了这事儿。”那老头回想当年的事情，不由得嘲弄一笑，“两兄弟争女人的戏码，当年这场面可太精彩了，余立那会儿在东晴也有点生意根基，为了报小时候的仇，像是故意抢余逸的女朋友，也敢梗着脖子和余逸叫板，到最后全东晴的人都知道这俩兄弟之间横插了这么个女人，最后还是以这女的怀了余立的孩子，嫁给他收场的。”

“那吴圆圆她怎么就死了？”

“哟，你连这都要问？”大叔玩味一笑，仔细打量厉烜这个外来客，“孩子出生没多久，余立家暴自己老婆，把人给打死了呗。”

厉烜听到保安是这样的说辞，便也点点头，不再多问什么了，想必是当年的事情传来传去有误会，也有可能是余立真的有暴力倾向，但不论如何吴圆圆何其无辜，生产完没有多久，女儿被变态丈夫抛弃，自己最后身死人手。而余立只是轻飘飘地坐了几年牢，又像个没事人一样在世间行走了。

厉烜闭上眼，余逸对她说的话回响在耳边，她轻轻吐气，在心中为无辜的吴圆圆哀叹，觉得当年的事步步都是错。

当年余家因为心中的偏见没有善待无辜的余立，余立从小生活在一个没娘爹也不疼爱的环境里，头上两个哥哥都比自己有本事受重视，他试图做出格事情换取家人的重视，最后心理扭曲也有了解释。

可惜当年余家扔出来的回旋镖，最后还是扎中了他们自己。

“关于吴圆圆，您知道多少？”

“这我知道的可不多。吴圆圆长得那是真心不错，当年也是全县城有名的美人了，学习也好，和余逸在一起的时候大家都觉得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后面怎么她就瞎了眼和余立结婚呢？”大叔两根烟抽完，把烟蒂随手往地上一扔，黑色旧鞋踩灭烟蒂，“说起来她也是个可怜人，爹妈走得早，自己最后还被丈夫失手杀了……哎，不说了，不说了。”

档案上吴圆圆的照片已经深深印在厉烜的脑海里，圆圆闪亮的大眼睛透露出青涩，却能看出立眼底闪耀着的光芒。

“行，谢谢您了。”厉烜回过神来，握紧手机，大步离开，她今天已经知道了当年事情大概的来龙去脉，此行不虚。

余逸的描述、今天的走访、文档上的笔墨，厉烜已经能推测出当年的真相了。吴圆圆因为余立的骚扰不得不离开余逸，余逸同样被父亲安排了一桩门当户对的婚姻，前往国外，而吴圆圆写信告诉余逸孩子的真实身世时，也许余立知道了真相，也同样记恨上了吴圆圆。

厉烜走出医院的门，心情是说不出的沉重，她抬头望东晴的天空，黑云乌压压的一片，耳边风声刮过，满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

“您看看这货纯不纯？”

余立弯腰，低头从面前小人物的手上抹了一把粉，轻嗅粉末，一吹，粉末飘向了窗外。

“货不错，尾款在那儿，自己去拿吧。”余立看向窗外逐渐阴沉的天空，却微微一笑，“要刮风了。”

第96章 风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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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佳，你采完了吗？我看马上就要下雨了，要不我们抓紧回去吧？”厉烜抬头看已经阴沉的天空，似乎是能滴答出墨汁来，挥手朝梯田下的赵佳佳高声喊道。

赵佳佳采了满满一箩筐新鲜茶叶，听到厉烜叫她，也觉得心满意足：“我马上就来。”

“小顾，你先出去休息吧，我这儿谈点事。”带着黑色鸭舌帽的男人刻意把帽檐往下压，沉声对前台说，“马上台风了，你早点回家吧。”

百无聊赖的前台小哥听到男人的这番话，自然是喜不自胜，抓着包就恭恭敬敬地溜走：“诶谢谢余总，那我先撤了哈。”

戴着黑色鸭舌帽的男人正是余立，他用眼神示意身后的两人站到前台来。

“行，那我先去停车场了。”厉烜打开手机，一看在这片山凹里信号也变得微弱，平时的5G直接变成了E，心中烦躁不安的程度直线上升，便不想多呆，转身向特意开辟出来给游客停车的空地走去。

约莫十来分钟，厉烜只身一人快步走到了前台的小木棚，把箩筐放在前台上打算结账。她刚下把肩上的箩筐放下，一抬头还没看清前台的脸，突然感觉身后一阵阴风骤起，再一回头，一片裹着水的湿布直接蒙上了她的口鼻。

厉烜感觉自己的四肢顿时麻了大半，皱眉凝神看究竟是谁，还没来得及探查处眼前就逐渐发黑，双腿发软目光逐渐涣散，再也支撑不住，膝盖像是被人踢了一脚，扑通一声重重跪了下去。

厉烜的力气只够动动她的手指了，她用尽力气，紧急按了五次开关来唤醒她之前设置的特殊警报。

“傅成喻……快来找我……”厉烜感觉喉咙里卡着这一句话，但她的嗓子就像被强力胶粘住了，什么都说不出口。

余立低头看着跪倒在地上的厉烜，既是怜悯又是憎恶，苦笑中带着畅爽说：“大哥啊大哥……别怪我，不是我不放过她，是你们不放过我啊。”

随后他摘下自己的鸭舌帽，让身边的两人把厉烜架走，自己亲手抽走了厉烜的手机：“把她带去我家老宅，别让人看见了。”

“放心吧老大。”

窗外的雨逐渐拍在窗户上，雨声劈劈啪啪落在茶叶地里，嫩绿色的田地泛出粘稠的潮气。余力看着小跑过来的赵佳佳，轻轻吹出一口气：“委屈你了小姑娘，也在老宅里呆两天吧。”

“大哥，我知道你把你儿子关起来了，不让他接我的电话。但你不知道你儿子到底背着你偷偷干了什么生意吧？我坦白和你说，他干的都是要吃枪子的生意，你要是不来福海亲自替他收拾这个烂摊子，我敢保证，你儿子不出一个一个星期就得被铐走了。”余立坐在厉烜租来的车的驾驶位，把玩着厉烜的手机单手打字给余逸发短信，“忘了告诉你了，你亲女儿的手机还在我这呢。”

果不其然，在消息发出去五分钟之后，他就接到了余逸的电话：“大哥，您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