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景岚顿时哑口无言，没想到自己的女儿会说出不管自己这种话，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傅成喻过了红绿灯渐行渐远。

傅成喻说完一长串话，胸中的那一股气并没有消散开来，没有半丝爽快，反而反噬了自己，变得更加闷人。她的呼吸越发急促，像是溺在水中一样向上挣扎祈求呼吸。傅成喻晕晕乎乎地解锁开门，随后眼前发黑，双腿发软猛地扑倒在了地板上。

傅成喻今天除了两杯咖啡，几乎是一点碳水都没有摄入——早起没有任何食欲，中午尴尬的气氛让她对进食也失去了欲望。夜晚翻来覆去的失眠，食欲大幅度的消退，再加上自己给自己报复性强加的高负荷用脑工作，就算是铝合金打的身子也经受不住这样的自我摧残。

“叮叮，叮叮——”熟悉的手机铃声把傅成喻从虚幻的边界用力拉了回来。

是厉烜。

傅成喻扶着墙壁，缓缓坐在沙发上，接起电话。

“喂？”傅成喻一开口就被自己沙哑的嗓音给惊到了，她连忙意识到不对，开了静音使劲咳嗽清嗓子。

厉烜果然也听出了不对：“你嗓子怎么了？”

傅成喻解除了静音，恢复到正常的嗓音：“这几天有点感冒，嗓子好像不太对了。”

厉烜的来电像是一记强心针，又是一张开往无名森林深处的火车票，能让傅成喻在世外桃源苟延残喘那么几分钟。

“这几天巴黎天气不太好，是不是出门的时候一冷一热着凉了？”厉烜说，“我记得感冒药放在了客厅第二格柜子里，你吃完饭记得冲水喝掉啊。”

傅成喻听到厉烜的声音，突然好想哭，鼻子一酸：“厉烜，抱抱我吧。”

厉烜听到傅成喻这个无理取闹的要求一愣，立刻体会到傅成喻没有明说的情绪，她沉默片刻，随后说：“好，抱抱你。感觉到了吗？打了石膏和钢板的手正努力尝试抱你。姐姐不难过了，不担心了啊……”

厉烜故意逗傅成喻笑，傅成喻想象出来那幅画面，也的确被逗笑了：“嗯，我不难过了。双皮奶点了没有啊，好想吃哦。”

“点了点了，大小姐想吃的我怎么敢怠慢呀，还给你点了你喜欢的菠萝饭，还有半个小时送到吧。你要是饿了冰箱里还有上次我们烤的饼干，放微波炉里热一下。”厉烜听到自己的病房门口有人在敲门，回答说，“Please come in.”

傅成喻打开冰箱，拿出上次两人烤的曲奇饼干，把手机放在厨房的台子上，听到厉烜那边有动静，说道：“那你好好休息，我再烤一下饼干，挂了啊。”

傅成喻挂断电话后盯着转动的转盘出神，饼干热好之后随手抓起几个就往嘴里送，也不管是不是太烫了。她打开电视机，法国电视台放的是最近大热门的问题青少年成长剧。傅成喻听陌生的语言，看剧里一张张青涩叛逆的面庞，忍着恶心，强迫自己必须摄入一点什么，把一块接着一块的高热量的饼干往嘴里塞。

“呕———”傅成喻的胃突然像是有一股火在灼烧，顿时翻江倒海，她冲到厨房洗手槽吐地昏天黑地，把刚刚塞下去的饼干全部又吐了个一干二净。

傅成喻来来回回吐了三四次，直到最后一点食物残渣都吐不出来了，只有点点淡黄色的胆汁。

没有热水，没有温水。

为什么什么都没有。

她给自己倒了一杯冰水，漱口冲去嘴中的苦涩。

是敲门声。

是厉烜给她点的双皮奶。

傅成喻像是握住了救命稻草一样，冲出去开了门，可真把食物接过来的那一瞬间，她看到自己想吃的东西只有想把它扔到垃圾桶里的冲动。她逼迫不了自己再摄入任何一点东西，刚刚昏天黑地的呕吐就是对她的惩罚，屋内双皮奶和炒饭的香气像是她的催命符，傅成喻打开厨房的水龙头，一遍遍冲刷被自己污染了的水槽。

水果刀。

傅成喻的余光控制不住地扫到放刀具的角落，像是要打开潘多拉魔盒那样，颤抖地拿起了那把小刀。

小臂上流下的鲜血顺着源源流出的自来水，被冲到了阴暗的下水道。

——

厉烜和傅成喻交代了几句后也挂了电话，看到自己的经纪人陈冉面色铁青地拎着一个文件袋走了进来，径直走向自己。

“厉烜，你还记得之前造谣你的那家媒体吗？”陈冉语气沉重，“他们又来了。”

厉烜没搞明白：“什么？”

“我和技术部门查证过，这家媒体名下关联的另一家公司，正在挖掘你的……”陈冉斟酌了一下自己的用词，“没有被公开过的过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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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接下来会虐（预告一下）所以甜的段子会放在微博。明天晚上会在微博更新厉烜Q&A～请关注微博【@风雩叶 】查收哦

第74章 药

陈冉拆开文件袋，把里面的纸张转到厉烜面前：“赛普文化传播公司，这家公司在媒体界还是相当臭名昭著的。很多娱乐圈业内知名的狗仔都在这家公司干活，上次能在车队公司总部偷拍到你，就能看出来他们有点东西……”

厉烜稍微翻看了资料，里面其中有一个员工的照片让厉烜相当眼熟，甚至看到照片，厉烜立刻滋生出一股难以言喻的厌恶情绪。

“这个人，孙浩，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他……”厉烜点了点处于赛普公司人员构成网中心的员工，“查查这个人。”

陈冉手上有备份，听到厉烜点名孙浩，便也留意了这个人。长得倒是普普通通，相当标准的东亚大众男性脸，说不上有什么特别的。

“孙浩，二十四岁，中国天津人……有什么特别的吗？”陈冉疑惑道。

厉烜往后一靠，夕阳洒落在她的眉眼，沉声说：“只是我的直觉告诉我，孙浩，这个人身上藏了我暂时回忆不起来的隐情。”

陈冉虽然不明白厉烜为什么有这种敏锐的针对，但还是留了个心眼，毕竟厉烜作为赛车手的直觉一向是非常精准的，闻言便点头：“好，我立刻让他们去查孙浩这个人在赛普公司有什么别的作用。”

厉烜皱眉，她直觉孙浩的威胁并不在于他在公司担任什么职务，而是和厉烜的过去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不，还要查他的过去。从出生到考学，全都要查得一干二净。”厉烜几乎是以命令的口吻说，“越快越好。”

厉烜对童年的记忆其实并不清晰，所有故事都在岁月的锉磨下渐渐泛黄，她对自己来源的认知全都源于儿时那一对养父母告诉她的，再后来她辗转到福利院被厉焉领养，其中发生了太多曲折，时隔二十多年，有些细节厉烜自己也记得也并不十分真切了。

厉烜斟酌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厉焉，厉焉虽然暇时有精心保养，但经历这么多的起起伏伏，再加上这几天为了照顾女儿睡不好觉，也是心力憔悴，肉眼可见地清瘦了不少。

陈冉像是看穿了厉烜的心思，她对厉烜的过往了解不多，却也知道厉烜不是厉焉亲生的——两人除了那一股精气神和劲儿意外，五官上长得是一点都不像，她提出了自己的意见：“我觉得这件事还是要告诉厉女士比较好，毕竟，她是你最亲近的人，不是吗？”

厉烜也心疼厉焉为自己操劳：“谢谢陈老师，让我再想想吧。”

———

冰水冲走了傅成喻手臂上从被割开的伤口中流出的鲜血，也冲走了傅成喻最后一点理性和氧气。她不能把手中的尖刀对准钱景岚，更伤害不了没有任何过错的厉烜，既然一定要有人受伤，她宁可最锋利的刀刺向的是自己。

厉烜如同流星一样突然闪烁过傅成喻的天空，照亮了地表之上的傅成喻，勾住她往上飞。傅成喻何尝不想泅渡过海峡的鸿沟，奈何她又是爱的枷锁下的囚徒。

手臂上的血还在控制不住往下流，傅成喻像是感觉不到一样，用筷子挑了一口已经冷了的双皮奶送入口中。就这样傅成喻一筷子一筷子地挑，挑干净了最后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