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什回头深深看了一眼那个特制的铁门。

既然你成全了我，我也送你一个人情。

雄虫对着领队的军雌道：“取消这个行动。”

军雌没有立刻答应，为难：“这是大祭司安排下来的。”

文什看着对方低下的头，对方的确无法担责，他语气平静却没有任何回旋余地：“按我说的做，大祭司那边——我会给他一个交代的。”

得了他的话，军雌犹豫了一瞬同意了，将指令传达下去，看到那些架起来的炮口收了，文什喉结滚了滚。

与此同时，大祭司看着门口向自己传话的虫，挥了挥手，对方退下了。

他望着窗外岛上一片苍翠，眼神忽明忽暗。

我的冕下……希望不是我想的那样。

战舰离地的那刻，平静的岛屿突然起了大风，天空瞬间阴沉下来，乌云密布、电闪雷鸣。

文什眼底映着那突变的天空，耳边又响起了各种哀鸣声。密林里骚乱不断，鸟群惊叫、鹿群奔袭，全都在悲啼，一声又一声。

岛上所有的生物都望着战舰起飞的方向，发出的尖叫愈发急促，像是在预警什么。

他看向铁门，刚还躁动不安的黑龙此时一点动静都没有了，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他和军雌的对话。

雄虫站在甲板上，突然下起了倾盆大雨，有侍虫请他进去，文什却摇了头。

他看着大雨下的岛屿那萦绕的惨叫声，似是在泣血，即使没受到破坏，但却比他来时炮火侵袭时更为惨痛，那只能是——

目光落到了为此异动无动于衷的黑龙。

黑龙在押送室里，两只眼睛拼命贴着观察窗，那里能看到雄虫的背影。它全然不顾那些声音里的祈求和挽留，眼睛全完全黏在雄虫身上。

意识到战舰起飞后，甚至还笑了。

温温……终于带他走了。

战舰启航，岛上惨淡的异样久久不散。

返航路上异常顺利，半个月后成功抵达了帝都。

提前接到消息的虫皇已经携着虫民来到了围城上，迎接他们的冕下。

皇太子站在虫皇身边，身后是浩浩荡荡的虫民。当标有圣殿的旗帜的战舰出现在天边时，原本安静的虫众骚动了起来、翘首以待，神情言语间都是激动兴奋。

“太好了，冕下终于回来了！”

“是冕下！”

待在盛装打扮的虫皇身边的皇太子不禁回过头去，见那些虫众喜于言表，回头看着他雌父那无动于衷的模样，轻轻冷哼了一声，猛地转身，双手环胸盯着愈发近的战舰。

战舰缓缓落在停靠点，息了火。

“冕下，我们到了。”

闭目的雄虫听到后，睁开眼露出那双高贵的绿宝石。文什起身，大祭司走在他身侧，其他虫则恭敬跟在后面，排成两列。

战舰门打开，下面的一切映入眼底，乌压压一片。

身着金丝衣袍的雄虫出现时全场沸腾了，他们高呼着冕下，神情无限崇敬，喜极而泣、热泪盈眶。

“尊贵的冕下，虫神保佑您回来了。”

“冕下，您是虫神派下来的使者，是虫神的化身，我们感激您。”

“冕下！冕下！”

文什·温利昂目不斜视，一步一步往下走，耳坠和脚链在行进间叮叮当当响着。在场所有虫的目光都聚集到雄虫身上，他们仰着头，神情濡慕，满是信任。

看雄虫眉眼疏离、高高在上，不曾弯下自己的脊梁，微微垂眼，便是神垂怜了他的信徒。

后面的大祭司看着雄虫至最高点停住，俯视全场。

底下，虫皇带领虫民在下面等着，终于开了口。

“冕下，欢迎回家。”眉目含威的雌虫低他高傲的头，为冕下的辛劳表示慰问。他垂首的瞬间全场跪了一地，齐声高呼。

“欢迎冕下回家！”

第12章

文什居高临下望着他的虫民，每一只都无比虔诚地以头抵地，大多热泪盈眶。他平静的眸子起了波澜，又很快恢复平静。

“起。”

雄虫清清冷冷的声线落到每只虫耳边，仿佛有股无形的力量迫使他们起身，众虫抬头的那瞬，文什下了指令让身后使虫便去办了。下一秒轰地一声，所有的虫目光都被吸引过来。

“啊——！”看清突然出现的东西后有虫失声尖叫，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又捂住嘴，眼眸里满是震惊。

只见文什身后出现了一个特制的笼子，一条有角有翅膀的黑色庞然大物被关在里面，听见尖叫声那对黝黑的眼眸看过来。

浑身的威压让虫不敢与之直视。

还没搞清楚情况的黑龙迷茫转了几圈，余光发现前面的雄虫后很快安静下来，眼睛贴着栏杆，嘴里发出嗷嗷的声音。

文什听见身后的动作，身躯一颤，不动声色恢复了原样。

倒是虫民又被这低沉的声音吓到了，不禁后退了半步。

大祭司见雄虫似乎没有再开口的意愿，站了出来，他伸展开双臂，深情地望着文什。

“大家请看，这就是黑龙，神书上记载的黑龙一族。为我们勇敢的冕下欢呼吧！”

“虫族——有救了！”

此话一落，静寂的虫群再次沸腾起来，欢呼着、雀跃着，伸手在面前画图腾。

“冕下！冕下！！冕下！！！”一声一声的呼喊递进着，冲破云霄。

文什一动不动，无动于衷，直到大祭司笑着说：“冕下，看，这就是全心全意信服您的虫民。”他话里的骄傲明显。

闻言雄虫的情绪并没有上涨，但还是顺着大祭司指的方向看下去，那一张张面红耳赤的面容上，眼里的光芒耀眼到无法忽视。

这一刻，文什的心落下来。

……看，他的选择是正确的。

黑龙无措抓着栏杆，看着雄虫下面的数不清的虫，对方冷漠的背影让它心慌。

欢迎仪式结束以后，文什直接回了圣殿，大祭司伴他左右。走到最后一节台阶时雄虫突然停了下来，大祭司为此感到疑惑，开口询问。

“冕下，怎么了？”

文什看着大祭司，那张脸仍旧无比冷淡，说的话也是凉的。

“黑龙准备关押在哪？”

大祭司笑着说：“您放心，已经安排好了，暂时关在圣殿的地下室里，后续会有研究院那边接受。”

雄虫颔首，继续往里走，脚踝的金铃响声不断。圣殿的门缓缓合上，阻隔了一切。

于此同时，黑龙被运往地下室，由几十名荷枪实弹的军雌押送。

一路上黑龙躁动无比，锐利的爪子摩擦栏杆发出尖锐刺耳的声响，押送官目不转睛盯着它，一旦有动作就立马制服。

好在路上虽然出了一些插曲，但还是顺利将黑龙送到指定位置，随后落下几道重重的枷锁。

视野一下昏暗下来，听着金属碰撞的声音黑龙着急地一下撞在门上，门板微微晃动着。意识到什么的它不停撞着门板，嘴里发出不甘的嗷嗷声。

外面的守卫无动于衷，忽略身后的动静。

直到累了，也意识到不管它如何挣扎都不会有虫来查看。

黑龙蹲坐在地上，翅膀和尾巴全部耷拉下来擦着地面，眼睛又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水雾，盛满了悲伤。

文什回到自己的寝宫，就算这段时间他一直不在，房间还是一尘不染。

坐在椅子上，有侍虫过来给雄虫倒水，在对方低头到一边等候时，文什开了口。

“退下。”

侍虫下意识抬头，对上雄虫冷静的目光时又立刻低眉，柔声道：“是，冕下。”

房间里只有他一只虫。

文什手指搭在杯口摩挲着，抑制着想要动的手指。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装扮，第一次觉得束缚得他不舒服，总有一股冲动要将其换下来。

手指一紧，又松开。

他前二十年就是这么穿的，怎么会不习惯。

余光又注意到光着的脚，文什突然起身到了全身镜面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皱起了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