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的心情，只觉得心里好似闷着许多东西，得不到抒发。

想要抬头看一眼沈翊，可又怕只一眼，就再也无法挪开视线。

但是他答应了的，不会做沈翊修行道上的绊脚石。

但哪怕始终不敢抬头，他的脑子也不受控地幻想着，思考着坐在对面的沈翊会是什么样的动作，会看着他，还是说会跟他一样，努力地不去看曾经最亲密的人呢？

说来……沈翊又为何突然来了这沧衡宗？

柒阮压根没听清楚众人打算如何处置尚元宗的事情。

沈翊从始至终不发一言。

“对了，”慕久突然问道：“怎么你也来了？”

不用想也知道，他是在问沈翊。

他的语气说不算好，甚至好像带着一股嫌弃跟不耐烦。

柒阮一直隐约觉得，慕久跟沈翊之间的关系似乎说不上好，甚至好像还有些不太友好。

只是他也不清楚这两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而慕久曾经明明跟沈翊一样修无情道，为何后来会放弃？

沈翊闻言放下手中茶盏，“我早在半年前便答应了老宗主出席此次大比。”

柒阮闻言一愣，心中一阵苦涩，想来也是，不管如何，总不可能是因为他才来的。

慕久似是打定了主意要搞事情，故意拍了拍柒阮，问道：“小狐狸，你怎么见着师尊都不问好呢？”

“呃……”柒阮不想跟众人说两人的事情，只好勉为其难地抬起头，给沈翊倒了茶。

他笑得极为勉强，“师尊喝茶。”

沈翊看向柒阮时，眸色深沉，只是柒阮来不及思考那双眼中藏着什么情感，便已经迅速地挪开了视线。

“啧啧啧，你们师徒俩怎么奇奇怪怪的？”慕久又调侃道：“小狐狸，是不是你这死人脸师尊欺负你了？”

“沈翊你这人是真不行啊，这么可爱的小徒弟也欺负。”

慕久笑眯眯道：“实在不行要不把小崽子送来沧衡宗吧？我收他为徒如何？”

沈翊闻言眸色冷冽，手中的翠玉茶杯重重地放到桌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语带冰霜，“此乃我师门之事，与尔无关，不劳费心了。”

眼见柒阮心情低落，神色恹恹，季子期小声问道：“小阮，你怎么了？”

柒阮无力地摇了摇头，“我累了，子期哥哥，我们先走吧，反正几位前辈商讨对付魔教之事，想来也与我们无关。”

他声音并不小，显然是故意说给另外几人听的。

季子期颔首，看向阁中几位大能，“诸位前辈，小阮有些不适，我们先行离席，各位不介意吧？”

莫如衍点了点头，便是允了。

一直到离开了那朱雀阁好一段距离，柒阮才松了一口气，却始终无精打采，提不起劲。

见状，季子期提议道：“若是不想回去休息，不然我们去附近的如日城逛一逛？”

“嗯？”

“我特意找好些沧衡宗的弟子打听过，这几日如日城到了夜晚都会有灯会，我们可以先去城中最好的酒楼吃上一顿，待晚上再去逛一逛灯会。”

提起吃饭跟灯会，柒阮这才来了兴致，脸上疲惫低落的神色缓解了几分，“好！”

柒阮跟着季子期到了如日城最好最大的酒楼，吃了个肚满肠肥，心情才终于舒畅了几分。

吃撑了的小狐狸一边搓着软软的小肚皮，一边跟在季子期身后。

天色已然入黑，城中也逐渐亮起了百家灯火。

由于快要到上元节，整个城镇中都挂满了色彩纷呈的灯笼，处处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在花灯会举行期间，整个城镇都是会场，大街小巷之间灯火通明，好些个为了花灯会特意制作的大型宫灯摆放在河道边，美轮美奂。

往来的人群手中都提着漂亮的小花灯，柒阮雀跃地在人群间穿梭，经过一个个小摊贩，想寻一个最好看的花灯买下来。

只是这花灯会本就人山人海，他又娇小灵活，一下子就窜出去大老远，没多久就跟季子期失散了。

柒阮买下了一个小兔子灯笼后，才后知后觉地发现，那一直跟在他身后的季子期不见了。

“子期哥哥？”

柒阮一边喊着季子期，一边回头去寻他。

却没料到，回首之后，那站在灯火阑珊处的人，竟是那个他回避了许久不愿面对的人。

第五十章

沈翊不记得自己是如何走到这灯会的了。

只记得走出朱雀阁的时候，莫名觉得呼吸格外沉重，好似空气都凝固了一般。

若想要根除心魔，不能只是一味逃避，他知道，他必须处理好自己对柒阮的感情。

过多的杂念留存于心上，只会让心魔日益壮大。

可当他久违地再次见到柒阮时，却又失了语，思来想去，再三犹豫，终究还是说不出半个字。

柒阮显然也不想跟他有所接触。

一时之间，不知是喜是悲。

离开朱雀阁后，沈翊想到外头随便走走，整理一下乱如飞絮的思绪，只是不知为何，走着走着便到了这灯会来。

更不知为何，在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时，他本能地追了上去。

柒阮呆呆地看着那立于灯火之间的挺拔身影。

暖色调的火光照映在沈翊的脸上，饶是那惯了冷若冰霜的人，都愣是照出了几分人间烟火的暖意。

柒阮很久没有这般直勾勾地盯着沈翊看了，霎时间竟是愣神了片刻。

待他反应过来后，才慌乱地想要挪开视线。

最终还是沈翊踏出了第一步，迈向了他。

“缘何独自在此？”

见沈翊突然走近，柒阮一时愣了神，总觉得莫名地紧张，“不，不是一个人，我跟子期哥哥失散了。”

“季子期？听说你们这些天都在一起？”

“唔……”柒阮挠了挠脸颊，跟沈翊一边说一边走着，“算是吧，我去了季家过春节。”

“随后又去了混元宗的喜宴，虽然没什么好事发生就是了……”

听见柒阮说起这些日子的经历，沈翊心中却没由来地一阵焦躁。

他不想听见柒阮说出别人的名字，尤其是季家那个不安好心的小子。

虽然早有听说柒阮这些日子都跟季子期在一起，甚至去季家住了很长一段时间，然而亲耳听见柒阮笑眯眯地说出来，他心中却颇有些不是味儿。

见沈翊突然变得沉默，柒阮也就没再说话，只是安安静静，漫无目的地走着。

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尴尬，哪怕四周再热闹，他们之间似乎有一股别样的气场，是外头的喧嚣渗透不进来的。

沉寂的氛围压得柒阮几乎透不过气来。

柒阮受不了这样的气氛，只好随便指着一个小摊档道：“我想玩这个。”

沈翊剑眉一挑，对柒阮的选择颇为意外，“你确定？”

“确定！”

小狐狸非常坚定！因为两个人这样尴尬地乱晃真是让他非常头皮发麻，还不如随便找个小摊档分散一下注意力，尽管他完全没注意找个摊档到底是干什么的。

于是片刻之后，两个百岁修士坐在一群三岁小儿中间，拎着一个纸糊的小鱼网捞金鱼。

沈翊：“……”

柒阮在看到边上几个熊孩子的时候也是一愣，可某只小狐狸的心理年龄本就跟孩子相距不远，坐下没多久便已经跟边上的孩童一般，专注投入地捞起金鱼来。

这小摊档是一个低阶修士所开的，因此比寻常摊档看起来要厉害一些。

只见摊档正中央漂浮着一个巨大水球，水球里头有着一尾尾漂亮的橘红色金鱼游来游去。

柒阮老实地坐在小板凳上，聚精会神地盯着那水球里头的鱼儿，看准了喜欢的金鱼便迅速出手！

只是那纸糊的渔网着实太过脆弱，刚一入水便已经破开，压根捞不上来鱼。

柒阮不服输，又一连试了好几次，每一回都是刚进入水泡里头渔网就已经破烂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