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海风暴:郑成功与大明王朝(出书版)(45)

作者:日]陈舜臣 阅读记录

曾德岂能不知这其中症结,对他而言,当务之急是进入中军。为达目的,他利用走私赚得的钱财收买了中军将领,企图更改直属。

施琅得知曾樱的动向和企图后,更加意气用事,决心要和郑成功斗一斗。

“罪犯就算是逃上了金銮殿又如何,我等奉公执法,谁敢阻拦?来人,去中军要人!”

施琅派使者上门要人,中军二话不说便把人交出去了。

当时的郑军因军权分配多受诟病,郑成功为了保持各路军队的自主性,允许各军将领在一定权限内独断专行。郑军以水师为主,坚持此制度理所当然。即便是在现代,船长、舰长的权限也绝对凌驾于陆面部队的长官。曾德是施琅的部下,自然要交由他处置。

这种从属观念深入军心,故而施琅派人上门拿人,中军将士不假思索就照办了。曾德只和郑成功的近卫打了招呼,忽视了下边的将士,是他的失算。即便上头有心袒护,基层将士却不知原委。尤其是这阵子主帅郑成功敏感易怒,若职责上出了差错,不知会遭何等处罚。

施琅将曾德捉拿归案,没有犹豫,立刻就按军法处死了。

“你说什么?曾德被带走了?”郑成功闻知此事,怒从心来。带走曾德者,不必多说,就是那施琅。自南澳降职以来,施琅就怀恨在心。正因如此,他才故意将此次厦门战败的罪责推到郑家身上。

在郑成功看来,施琅坚持处置曾德绝非秉公办事。提起曾德,郑成功便会想到他那冤死的伯父曾樱。厦门一役后,他无时无刻不在想抚慰这位老人家的在天之灵。救曾德一命,就是最好的补偿。

“曾德已入我中军,施琅无权处置!”事出紧急,郑成功连忙派遣使者去施琅军营要人。然而施琅却洋洋得意道:“哎呀,主帅怎不早交代……曾德已伏了军法。”

“处、处决了?怎能这般仓促?”使者半信半疑,还以为施琅故意和主帅作对,不愿交人。

“噢?‘严禁懈怠’不是主帅的军令吗?军中有这等违纪的败类,我施琅自然不能懈怠,果断处置了。”施琅阴阳怪气道。

“施将军这又是何苦,不要刁难卑职了。”使者苦求道。

“怎就成刁难了?我军首领国姓爷不也大义灭亲,二话不说便斩了自家叔父四镇公吗?本将这般赏罚果断,大帅必然欣慰。”

“施将军莫要再和大帅置气……”使者继续苦劝。曾德昨日刚被带走,若只是吃了军杖倒还正常,这么快就被处决了是万万不可能。

“看来大人还是不愿相信。罢了,来人啊,将曾德之首级呈上来给大人过目!”

“将军真的……”使者惊愕道。

片刻后,士卒将盛放首级的木桶提到了营帐,施琅笑道:“请大人亲自检视。

“军法如山,岂能因我施琅的私情而左右?曾德罪已至死,故而将其处决。若徇私情,对曾德网开一面,何以服众,何以治军,何以治国?故而,曾德不得不死……请大人回去将末将之言原封不动地转告国姓爷。”

郑成功听了使者的禀报,怒发冲冠:“大胆施琅,区区副将,竟敢训诫本帅!传令下去,将施琅及施府上下全部捉拿下狱!”

帐内众将已无人敢出言反对。没人愿意招惹如此状态下的大帅。后世有人用“心神错乱”四字来形容这一时期的郑成功。

就这样,遭殃的不只施琅、施显兄弟,就连他们年迈的施父施大宣都锒铛入狱。

起初,本是林习山负责收监施琅,但他不想碰这烫手山芋,便把他移交给副将吴芳。吴芳把施琅关押在麾下的战船上。即便如此,郑军上下无一人相信郑成功会舍得处死施琅。

“阴晴不定,喜怒无常”,这是士卒们暗中对郑成功的评价。众所皆知,郑成功生性敏感,或许上一刻还形似癫狂,下一瞬便把酒言欢。

从另一方面考虑,施琅的确是百年难遇的将才。单论军事谋略,施琅的确凌驾于主帅郑成功之上,这是郑军上下默认的“常识”。最笃信这一点的不是别人,正是施琅本人。

取我施琅性命,国姓爷怕没那魄力!施琅确实有自傲的资本,郑军上下坚信,只要国姓爷心中的“风暴”一过,施琅必定安然无恙。退一步讲,施琅不过是秉公办事,并无违纪之举。虽说忤逆了大帅的意思,但这要怪,也只能怪大帅自己没交代妥当,实在是罪不及施琅。

郑成功贵为主帅,手握全军将士的生杀大权。但凡事总得讲理,若这般不明不白地处决了功勋之将,只怕难以服众。

林习山深知这道理,故而将施琅交给副将吴芳“照料”。吴芳晓得上司的意思,表面上是收监,实则每日陪施琅在船上下棋、饮酒,好不快活。

收监第三日,施琅满心以为“风暴”停歇之日将至,在船上坐等好消息。这日,他的好友、在中军任职文书的林鄂忽然造访,趁四下无人,悄声提醒道:“情况有异,国姓爷似乎对阁下有杀意,还请尽快准备后路。”

“这、这怎会……”施琅还想追问,但对方已快步离去。

林鄂素来严谨、正直,若非事出紧急,不可能会做出私下探监这等鬼鬼祟祟之举。看来,国姓爷的杀心不假……

国姓爷,何至于此?你真是疯了!施琅又惊又怒。郑成功若真走到这一步,指望晓之以理是不可能了,只能准备“后路”。

这时,吴芳乐呵呵地提酒造访。此人生性和善,又知施琅落狱只是暂时的,便根本没把他当作囚犯。两人举杯杂谈,施琅假意叹道:“这回,似乎比料想的要长些……”

“何意?”吴芳不解道。他虽为人仗义,却有些迟钝。

“国姓爷的赦令,还没到。”

“噢,将军这么一说,还真是……管它做甚,吃好喝好,慢慢等便是了。”

“你说,会不会是国姓爷在等我上门请罪?”

“唔,不无可能……”吴芳不擅猜人心思,甚至容易被人牵着鼻子走。

“于情于理,都该我上门向国姓爷负荆请罪。”

“是这道理!”吴芳一拍手。

“择日不如撞日,我立刻就去!不知吴将军是否愿意同行?”

“那是自然。”吴芳根本没有起疑心。

郑成功身在厦门岛上的帅帐里,要想请罪,他们就必须下船上岸。就这样,两人登岸。施琅佯装喝得烂醉,实则清醒得很,反倒是吴芳,已醉得东颠西倒。

“吴将军且慢,不可走大道。既是请罪,还须暗中造访才好。”施琅忽然道。

“有理,国姓爷好面子,若当面请罪,怕是不允。”

“正是,还是从后门造访为好。咱尽量不要声张,走小巷。”

于是乎,两人选了一条人迹罕至的暗巷,朝中军营帐走去。施琅一路伺机而动,他武艺高强,即便此时无兵器傍身,他也有信心制服吴芳。更何况吴芳烂醉,浑身是破绽。

“嘿呀!”施琅瞧准时机,一声低吼,朝施琅股间要害踹去!这是虚招,电光石火之间,他右手一记钢指,打向对方的肚脐处。中招的吴芳立马瘫软在地,昏死过去。

“吴将军,原谅施某。”施琅赔罪道,将昏死的吴芳拖进一旁的草丛。安置妥当后,他立刻去求助于自己曾经的副将,如今的左先锋苏茂。

“苏将军,如今只有你能救施某!国姓爷要取我性命,我岂能就这样坐以待毙?当然,你若将我捆去领赏,我也绝无怨言。”

苏茂愤然道:“施将军何出此言,我苏茂岂是卖友求荣之人?”

施琅自然知晓苏茂的为人,所以才会上门求助。

昏死的吴芳苏醒后,立刻前往中军禀报。郑成功下达戒严令,害得全岛军民战战兢兢。这都是施琅意料之中的事。他想活命,就必须借助苏茂之力逃出岛去。结果,他化身渔民,偷渡去了安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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