陷落的忒弥斯(108)

作者:快雪 阅读记录

我擦着眼泪,无法止住哭泣,“等我们再见你的时候,个个都是老头老太太,就你青春永葆是吧?”随后,我笑骂:“好诈。”

“对对,就是这个意思。到时候,你们每个人都要把这几十年的有趣事讲给我听,我就坐一边磕着瓜子,喝着茶。”

“哥,那万一我想你了呢?”

老鬼两只手捧起我的脸,擦着越流越多的眼泪,“你就找点其他事情做,去看看花看看鸟,找风阳聊聊天,陪宋唯逗逗猫。思念这种情绪,只会越放纵越泛滥,转移了注意,很快就会消散的。”

说话间,屏幕似乎比一开始亮了。

大屏幕上,又是天花板。就在看清天花板的同时,我再次回到了身体里。

这是艾伯伯家,窗帘依旧乱飞,西沉的月色还是那么清冷。物是人非,时过境迁。我仿佛又回到了几个月前,那时候的我还没有那么多回忆,生命对我而言,薄的像一张纸。我从没把自己当做这身体里的主人,想象着有一天完璧归赵,梦醒了,我再次回到那个不见天日的城市。

而现在,一切都不同了。

“趁我还能感受,一起去看日出吧!我的最后一个愿望,就是和你一起看日出!”

“好!”我大声的喊着,笑了出来。

“唰!”

起身拉开了帘子,远处起伏的山峦后天光隐隐。推开阳台的门,清冽的空气流动在我的皮肤表面,如果有颜色的话,我想一定是云上的群青色。

“天就要亮了。”

我的脸因为心情大起伏而滚烫,还是忍不住说起了早已过去的事,“哥,你也许不知道——刚到现实世界的时候,我好累,真的好累。就算你不是主导,但骨骼与肌肉都记着你的故事,它们比我了解你,不会让我做出背叛你意志的事。闻到家里的味道我会烦躁、看见亲朋好友我会害怕。无时无刻,琐碎的片段无时无刻不在反刍,一会儿是高楼下的人流、一会儿是草地和宋唯、一会儿是满地的血和碎玻璃……在你的回忆里,我不敢去高处;看见尖锐的东西就想往胸口扎;听见水管里的流水声就会惊醒;别人看我一眼,我都觉得他们在议论我……整夜整夜失眠。”说到这里,我心痛到难以开口,“但当时你也是这样,我一想到……你,当时……”

我抱住了泣不成声的自己,也抱住了老鬼。

“所以啊,把更加健康的你留下来是对的抉择。”老鬼此时已经无法为我擦拭眼泪,也无法开口说话了。我似乎听到了什么东西在体内碎裂,他依旧带着笑意,“就当是从前的自己去远航了!我要载着那些不好的曾经,找合适的地方把它们埋葬。至于你呢,小鬼,”

我感受到脸上漾起微笑,闭上眼,漫天星空如烟花般坠落。

“带着我的祝福,微笑着大步走下去吧!”

太阳的力量是磅礴而肆无忌惮的,一旦蓄足了势,哪怕山再高它也要刺破顶峰的黑暗轮廓升到万物之上,点亮山川湖海。我后颈的肌肉本已僵硬,却在今日晨昏线划过宇安的瞬间渐渐收缩。身体像一座生锈的机械,失衡的心跳向四肢输送着氧气,奔涌的动脉血正在回温。我驱动着新生的身体,一步步走向了阳台。扶着木制栏杆,心头的顾虑随着深呼吸吐出。透过我的眼睛,与我同手同脚了一路的哥哥,他也看到天亮了。

第71章 青护会

“这里是我们的两性安全知识科普小组,再往前就是……呀呀呀!小心啊!”

杨禾正向我介绍着,忽然在转角处闪出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孩,他抱着教材低头走路,差点撞到了玻璃门上。

听见提醒,男孩猛地抬头,这才发现要进的办公室还没开门。

杨禾几步上前帮他把门打开,又从他手里接了大半的书,笑道:“辛苦了。”

“啊,会长早上好啊!吓死我了,差点撞上。”

我在一旁看着男孩和杨禾融洽的工作氛围,从心底生发出欣慰。杨禾与男孩一起整理好刚运到的这批教材,随后又源源不断有志愿者往这里来。他们都是年轻人,都穿着淡绿色的志愿者服装,胸口是“两手护住幼苗”的协会图案,边说笑边热火朝天地劳动着。

“杨会长,”我笑着向刚清点完教材数目的杨禾打了个招呼,“你带着大家好好工作吧!我自己到处看看。”

“诶诶,你等等!”杨禾一着急,被教材绊了裤脚,踉跄一步走过来,笑道:“你拿着我的工作证,如果累了,可以进一楼休息室休息一会儿。医生说,虽然冉哥恢复得比较快,但是最近的一年还是多静养为好。”

提到这副身体的主人,杨禾依旧称呼“冉哥”,而不是“你”,甚至连“冉一”都不是。

我点点头,叹道:“知道啦!杨会长!”

“啧,我哪里有这么大的官威啊?诶诶!那个骨架模型的头!小心!”

说着,杨禾把他的工作证递给我,连忙回过身要去帮一个姑娘抱比她还高的模型。

“噗!老鬼你瞧,这人真……”

我这话刚说道一半,忽然僵住了,继而若有所失地笑笑。

这里是宇安福利院的旧址,从前是疗养院。我熟悉它在不同时期的样子与内部构造,现在正在了解它最新的阶段、模样——青少年呵护协会,简称‘青护会’。

脑海里不断重现着旧日的光影,楼道里、楼梯口、三楼、四楼、阳台……那些早已远去的音容笑貌忽而又在犄角旮旯里清晰起来。

“啊!!冉一!好大的一只蟑螂!!啊!!过来了!张伟!!张伟!!!”

秦爱曾在这个楼梯口,被突然冲出来的大虫子黑影吓得躲到我身后。

“囡囡,你先上去。婆婆走不动,休息休息。”

在三楼与四楼的楼道里,婆婆总是走到一半就要扶着腰喘息,直到心脏舒服一些,才慢吞吞起身上楼。

她常坐那块古朴的木楼梯已因大火而烧毁,现存的样式是福利院时期装修的水泥地板。洁白的瓷砖是太阳的画布,它把笔从向阳的楼道窗口伸进来,抹了一笔橘黄色晨曦。在某个角度看这幅画,又能看见数道光影折射出的小小彩虹。

“从生物学的角度计算,人类共有七种性别,分别是男、女、中性、偏男两性人、偏女两性人、不完全男性、不完全女性。但是如果指的是生物性别,那么只有男性和女性两种……”

隔着玻璃墙,一位很酷很飒的短发女老师正在培训志愿者。

这件教室的装修很清新,淡绿色的墙体,墙上贴着很多幼稚可爱的图画。那些图画都是从前福利院的孩子们留给“青护会”的礼物,福利院的制毒场所被清理后,他们搬到了武名。我依稀记得,搬家那天,天晴的特别爽快。小朋友们手拉着手在福利院门口照了相,根据自愿原则,为帮助他们搬家的志愿者画了一些画。

“姐姐!”

老鬼一身黑,双手插兜,正和杨禾正说笑着,身后忽然有人踩着轻快脚步跑了过来。

“姐姐!这是我想送给你的画!”

思思跑得双颊通红,鼻尖渗出细小的汗珠,在阳光下,这孩子就像朵带露的小白花。老鬼有些懵,但很快收拾起脸上的陌生感,半弯下腰,很惊喜地接过了思思递来的画。

“谢谢!画得真好!”

杨禾也按捺不住好奇凑过了头,看了一会儿又尴尬地笑着将头扭开。他把手抵在嘴边咳了几声,耳朵迅速红了。

“姐姐,我要去武名了。这感觉好不可思议啊!”

“哈哈哈是不是有种忽然离梦想近了一大步的感觉?”老鬼很柔和,太快切换声音让他的声带没反应过来,音色透着一种中性的美。

“是啊,最近发生了很多好事呢!”

思思还想和老鬼说话,她将要乘坐的大巴已经预备发车了。淼儿拉着洋洋,站在大巴车门口向思思喊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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