陷落的忒弥斯(2)

作者:快雪 阅读记录

“妈的!”

趁他松手的瞬间,我连滚带爬向不远处的“迷宫巷子”里飞奔过去。不出意外的话,没有人会在意这点小伤而放弃一个月一次的“大雨”来追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可这次我遇上了意外,一个有枪的意外。

杨禾!你去哪里了?我靠,你倒是出来啊!

“再跑老子毙了你!”壮汉指天开了一枪,我头皮发麻,双腿也因为体力不支而开始发软颤抖。

杨禾……杨禾!你是死了吗?我捂着跳得快要炸开的心脏,眼前一阵阵发黑。手里拿着的面包片有一半被我塞在嘴里,拼命咀嚼,拼命吞咽,尽我所能加快面包转为能量的速度。

终于我后领被人一提,双脚离开了地面。随后的事,无非就是另一种欲望的发泄。我听见他解皮带的声音,嘴里的面包噎得人胸口发疼。太狼狈了,我没有想到这种事会在这样脏乱而鲜为人知的地方发生在自己身上。壮汉俯下身,掐住了我已经虚脱的双手,将它们摁到我头顶。

“你洗干净了,应该是个挺好看的娃娃。看着我!我叫你看着我!”他分开了我的腿。

“嗤”

短暂的轻响后,眼前暴虐男人的脑后忽然爆开了一团的血雾。他的两个青灰色大眼袋跳了跳,浮肿而患有疾病的细小眼睛透出不可置信,来不及露出愤怒的表情就停止了呼吸。

壮汉的尸体压在我身上,汗臭和血腥在冷静下来以后变得格外刺鼻。食道伤了?我喉咙疼得厉害,溢出淡淡铁锈味,嗅觉和味觉此刻完成了字面意义上的通感。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我身上的尸体慢慢变冷,我错觉他几乎已经开始变质。等不远处的狂欢销声匿迹,我的上肢才渐渐有了知觉。

奋力推开尸体后,我又缓了快一小时才彻底攒足挣脱出下半身的力气。扶墙站好,壮汉背后的火腿是我首先注意到的东西。我把带血的火腿放进包里,这才注意到尸体后脑的伤口里有个亮亮的东西。

暗城有光的东西往往伴随着危险,可是我不在乎,蹲下去用砖头和短短的钢筋把后脑的洞撬开,手指扣出了快硬物。黏糊糊的滋味不好受,我三两下把手枪和硬物装进包,向家快步走去。

“小子,战况激烈啊。哟,裤子都叫人抢了?”

真是麻绳专挑细处断,今天居然遇到了巷霸。我手心疼得冒汗,看着巷霸和他的两个小弟步步逼近,脚却陷入了木僵状态。

“呀呵,抱歉抱歉,原来是个小姑娘。大晚上光着两条白花花的大长腿,想让哥哥干……”他话没说完,后脑勺便被板砖敲开了花。

“穗子!快跑!”

“妈的,给老子捅死他们!”

杨禾提着棍子给剩下两人的膝盖一人一下,抓起我的手就跑。无奈我饿得头昏脑胀,几乎是被拽着移动的。杨禾二话不说把我和包扛到了肩上,原本越来越大的喧嚷声渐渐被甩到了后面。

我们在外面绕了好一阵,直到确定真的甩开了他们才躲躲藏藏地回了家。

路上,杨禾背着我一言不发。等到了家,我才发现他一张脸早已哭花了。

“你哭什么?”

杨禾看了我一眼,有些神经质地把我紧紧抱住,身体抖得厉害。

“对不……对不起……嘶哈,哥哥不好……”

“我没事,你放开。”

他吸鼻涕的声音叫我犯恶心,多大的人了还哭成这样?我推了几下,心脏忽然隐隐作痛,比伤口还疼的厉害。

“不怕……不怕啊……我们回家了。明天,明天哥带你去看病,找最好的医生。不怕不怕……”杨禾每说一句不怕就拍一下我的背,我现在饿得想吐,他手掌的力不大却足以叫我反酸。

“我没被强奸。”

杨禾全身僵了一下,仿佛受到电击。我不耐烦地推开他,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遍,除了挖脑子的情节。

“所以你裤子呢。”

“被那人压着,太重了,扯不出来。”

杨禾这才如释重负地瘫坐到了灰扑扑的地毯上。他把枪收好后,起身去做饭。我换下衣服走进与厨房仅有一薄木板之隔的“浴室”——一块破镜子和一个高级陶瓷浴缸。这样看似不搭的存在并不稀奇,整个暗城是散装的,人和物也自然是散装的。羞耻心、人性、价值感都是破碎的梦,只有难以忍受的饥饿与热水浸泡下的伤口痛感是铁打的实在。

火腿的味道传来,我也不想在将精力浪费在思考这些无用的事情上。毕竟,一个月三小时的热水自由可是上等人恩赐的享受,这份体面难得,也算是对我们这群演员最后尊严的捍卫了。

第2章 T星球的“凌”

八年前,火山灰大面积扩散,全球百分之四十七的区域陷入黑暗。世界环境卫生组织把那一年称为“冰河复苏纪年”,数以亿计的人不是死于骤降的气温就是在硫化物饱和的空气中窒息。当然,因为迁徙而导致的疾病传播和犯罪也刺激全球死亡率陡然提高了几倍。

一年的时间,人类以超乎历史经验能够预测的团结精神聚到了一起,搭建了容纳幸存者的“双城”——地表的暗城与平流层的阳城。城市诞生于早已进入封冻期的太平洋,天上地下一起施工。时至今日,其面积还在不断扩大。

从前我不明白为什么不能让大家都住到阳城,然而现在却了然于心。社会需要分阶级就像生物存活需要太阳一样重要,这世界上总是需要对比和令人唯恐避之不及的存在,比如暗城。

这里没有白天黑夜之分,比起墙上那个走走停停的挂钟,我的生物钟更靠谱。两个月来,大脑过度耗能,等我读到无法支撑困倦的时候,肚子又开始饿了。

昨天的“大雨”对我们是一场疯狂的盛宴,对阳城居民而言不过是一种有趣的消耗垃圾的方式。也许当驾驶员驾着飞行器投放垃圾的时候,阳城的某个娱乐频道正在对我们进行直播吧……这是我的猜想。我没有工作,不需要像杨禾一样需要毫不松懈地维持作息稳定,以保证上班不迟到。

不过昨晚杨禾睡得晚,我在睡觉前还要记得参考邻居的行动来叫他起床。

等杨禾出门后,我躺在床上开始酝酿睡意……

“就是她?”

“对,很年轻的人类女性,也符合标准。”

这梦真奇怪,眼前一片漆黑,耳边却有人怪言怪语。我想翻身,却发现四肢已经被摆成大字禁锢住了。

“她这是醒了?”

“是的。”

“洗干净放缸里吧,这就算你的毕业作业了。”

接下来一阵机械运作的声音,我感到一阵剧痛就失去了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我醒来的时候全世界都是果绿色的透明液体。身上穿的衣服已经被人换成了纯白的短裤T恤,我试着动了动手指,意外地发现手心上的伤口已经痊愈了。

“杨穗你好,我是T星球的凌。”

一个经过扭曲的声音从我耳边传来,我才意识到耳蜗里有耳机。

杨穗……好久没有听过有人这样称呼我了。我向前划了一段距离,手一伸就碰到了玻璃质感的容器内壁。

“放我出去。”

“抱歉,不可以。”

我承认,ta的文质彬彬惹怒了我。

“放我出去,我要上厕所。”我猛拍内壁的动作被液体放慢,显得滑稽又可笑。

“请不要无理取闹,数据显示你此时不可能想上厕所。”

“你说什么鬼话,这种感觉的东西怎么可以用数据计算?!”

“我已经帮你清理过了。”

“……”

怎么清理?我脑子懵懵的,有些恼羞成怒。

“不要反抗了,在培养皿里是逃不掉的。你身体的每一个细节我都记得,不管是生理、心理,我应该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你的。”

“放屁!”

我以为羞耻心这种东西早已消失了,毕竟这种东西消失得越早我就能活得越好。然而当得知自己作为一条条数据呈现在他人面前,身体被看做研究对象的时候,羞耻还是占据了愤怒与恐惧而汹涌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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