陷落的忒弥斯(25)

作者:快雪 阅读记录

“在吗千哥?今天周日,咱出去玩儿呗!”

这句话后面还附赠了一张表情包。咦?表情包上这个笑容邪气放荡的人,怎么越看越眼熟呢?等等,这古早像素……还有这校服,怎么和伊琳娜昨晚穿的一模一样?

“啊?姐妹,去不去啊?”

又一条消息发过来,后面很快跟出一张“来喝假酒”的表情包。

呵呵……我当年的黑历史可真有意思——看着那个斜眼戴着廉价的塑料大金链子,手比“国际友好手势”的少女大佬,我有些无语。

“几点?哪里?”

我知道这人是谁,我的二货发小,她叫风·现任市医院儿科副主任·从小就是别人家孩子·和我升学经历一模一样·美丽优秀·妙手回春·阳。接到我的回复,聊天框顶部的“对方正在输入……”一闪一闪,每当我要输字就闪出来。我把字删了等着她回消息,又消失不见。这样一写一删几下,我接到了风阳的来电。

“我去!你干什么呀千哥,发个消息跟便秘似的,半天发不出来。”

“这特么该我问你吧?!”

我看见镜子里正在打电话的自己,嘴角裂得像个白痴。我的身体仿佛还留着这三十一年的记忆,面对不同的人,自己就会调整应对的状态,于是根据心情的直观感受,我大概就能明白各人从前在我心里是个什么样。比如风阳,我听见她说话就想笑,随后什么秽语、骚话想说就说。

“好,那你今天的时间就归我了丫头。”

“好的,烂俗霸总,拜拜。”

“诶诶诶!十点,小区楼下……”

不等她说完,我就挂断了电话,然后用被子捂着脑袋笑了半天。现在是早上九点半,洗个脸和爸妈说一声。

“爸妈……”

我喃喃重复这两个字,内心感情很矛盾。难道我已经这么承认叔叔阿姨了吗?我洗了把脸,莫名感到羞耻和自责。然而看着阿姨在外面打扫的身影,我有些茫然。我是在对他们感到愧疚吗?算了,一想这个就头疼。

当我说自己要外出,叔叔和阿姨显然紧张了一下。

“哦,你自己出去?”叔叔夹了一个包子放到我碗里。

“和风阳。”

阿姨脸上的紧张荡然无存,转而笑道:“原来是阳阳啊,你早该和她出去玩一玩了!去吧去吧,晚上早点回来就行。”

我刚擦好嘴,只听小区院子有车子鸣笛两声,随后风阳打来电话。

“千哥,我到啦,快点儿。”

“稍等。”

阿姨听到是风阳打电话,连忙起身去窗外打招呼。我带上帽子,把万花筒放到双肩包里背好,打算带出去问问风阳。阿姨临出门又塞了两瓶酸奶。她拉了拉我的领子,笑道:“给阳阳一瓶,妈妈打电话要记得接啊。”

“嗯,知道了。”

刚出单元楼,风阳就等在车边,她取下墨镜,很大哥地给了我一个拥抱,“可算出来了!”

比起相册里的形象,眼前的她有些发福。咖啡色的卷发,溜圆大眼明亮得有些不谙世事,那丰满的嘴唇很红润,似乎总是预备着配合大大咧咧的主人开怀大笑。

“咦,闪开些,一身消毒水味儿。”我并不讨厌这股味道,甚至对此感到熟悉和安心,可是见了风阳就忍不住要怼两句。她也知道我是开玩笑,非但不走开,还凑了上来,“得嘞,上车。”

“去哪里?”我系好安全带,看着熙熙攘攘的街道有些无聊。

“随你便。”

“靠,你有没有搞错?不知道我失忆了?”

风阳打喷嚏似地笑了一声,“啊唒!那感情好,今晚都不用尴尬了。”

“怎么?今晚有什么事吗?”

她耸耸肩,说道:“晚上有个局,咱们高中同学聚会。”

“你大爷的……刚怎么不告诉我?今儿晚上要是我回去得晚,阿姨又得说了。”

“阿姨?”

这时遇到了红灯,风阳忽然刹车,震得我向前倾斜,差点磕到脸。她面部表情凝聚成了一团疑惑,看着我问道:“不是吧冉一,你还真失忆了?那是你妈,亲妈!”

“我看得出来。”

那么像,怎么可能看不出来?我无语地压低了帽檐。

风阳见我不耐烦,打趣道:“要说你也是真有意思啊,失个忆还转了性儿。要是从前,你可不会怕你妈。没事儿哈,我在叔叔阿姨眼里还勉强算是四好青年,今天要是太晚就回我家睡吧。”

“你家?咱们不是一个小区吗?”

“嗐!”风阳笑了,“我年前订了婚,现在和老徐已经搬进去了。你还没去过那新房子,得空咱们一起去家里喝酒。醉了也不怕,我们睡大床,叫老徐睡沙发哈哈哈哈……”

“老,老徐?那又是谁?”

“徐宇峰啊!你同桌!”

我同桌……哦……哈哈……毫无印象。

风阳载着我来到一处小区,风格是典型的21世纪初职工宿舍。

“千哥,下车。”

“这是哪呀?”

“颜老师家,你高一还来补过课,不记得了吗?”

“别问我还记不记得,问就是不记得。”

“噗,不愧是我千哥,依旧那么干脆。”风阳锁上了车门,把手掏进我的胳膊挽起,说道:“他家在里边儿,走着说。”

若是放在二三十年前,这个小区绝对是中产阶级以上才住得上的,基础设施放到现在来看也相当齐全。

“这个老师叫什么名字?”

“颜朔。”

“闫硕?!”我脑海里浮现出来了,那个令人厌恶的抽烟大叔形象,“哪两个字?”

见我真的什么也不记得,风扬深呼吸了一口,自我洗脑道:“冷静……对待小宝宝要有耐心……就颜色的颜,阳朔山水的朔。咱们二中副校长啊,高一下学期每个周六下午你都要蹬着单车来这里补课。”

“那跟你有什么关系?”

“啧,他一直带高三,后来还教过咱们一年化学呢。也忘了?”

“忘了。”我的太阳穴隐隐作痛,这是好兆头,这是记忆回归前的预兆。

“算了,没事儿。一会儿见了面,难说就想起来了。”

“嗯”

不知是什么原因,从我进到这个小区开始,我就觉得眼晕、犯恶心。现在,看着单元楼的铁皮门牌号,我的小腿肚有些发软。

“呀!是风阳来啦!快进来快进来。怎么还买了东西,哎呀你看看这……”

门口走出个灰白头发的老婆婆,满脸皱纹,看起来要比我的母亲大不少。她围着格子围腰,见我和风阳提着礼物,连忙过来接。

“师娘,别和我客气呀!您瞧,我都多久没来探望您和老师了。”

“风阳,这是哪个小同学来着?哟,长得真好看。”师母推了推老花镜,耷拉的眼皮下还没有来得及转换与她的话语相匹配的眼神。与其说她很热情,我倒觉得她在忌惮或躲闪某种东西。

“哦,这是冉一啊。也是颜老师的学生,她高一的时候还来找颜老师补过课呢。”

我客套地向她点头笑笑,问候道:“师母好。”

“唉,我这记性不好。来来,先坐哈。颜老师还有试卷没改完,你们等等,我给你们拿点吃的。”

“师娘,别忙了。咱们就是来看看颜老师,一会儿就走了。您这是要剥豆子?我来帮你。”

风阳说着便卷起袖子,跟着师母进了厨房。我坐在客厅里,只觉得呼吸困难,手心紧张地握出了汗。

房间里有一股老人的味道,暮气沉沉。家具整体颜色偏亮,然而桌上的米老鼠削笔刀、墙上的老年历、电视旁的躺椅都让我感到十分恐惧。不知不觉,冷汗顺着我的鬓角流下来,滴到了裤子上。风阳与师娘闲聊的声音忽近忽远,其间还有响亮的“哔——”声,就像信号收到干扰的声音。

“嘎哒”

开门的声音清脆响亮,震耳欲聋。我猛地晃过神来,只见书房“吱呀呀”开了条缝,一只趿着米老鼠凉拖的脚踩了出来。与他对视的一瞬间,我的双腿不可抑制地战栗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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