陷落的忒弥斯(35)

作者:快雪 阅读记录

“不是的,你很勇敢。”

“是吗?”老鬼的感谢里透出疲倦,不知道为什么,最近这几天她的状态和之前相比差了很多。嗜睡、寡言、说话时容易思绪中断……以至于大部分时候面对人际关系的人都是我。不过这样也有好处,我不用担心老鬼又出现应激反应。

“然后呢?我猜你应该在小说网站上遇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吧?”

“嗯。”

老鬼点点头,我耐心等她恢复说话的力气。

“确实,这事情现在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老鬼无力地牵动嘴角,露出笑意,“你现在看到的《双城记》不是我一个人写的。在我发布了两篇以后,只有一个叫穗子的人收藏了它。而且这个穗子在我的评论区发了四五十条评论,每一条都在变着法夸我。我觉得那人只是闲,但还是忍不住一条条看完了。”

“哈哈哈哈还有这样的事。”

“对,而且看到最后我察觉,穗子一点都不敷衍。她为每段话都写了评论,不但帮我捉虫而且一点都吝啬夸奖,恨不得把我的文字挨个掰开看。”

“呀?穗子……杨穗?难道说你为她创造了一个角色?!”

“哈哈是啊,杨穗是后来的事了,一开始的救世主是冉一。无论是批评还是夸赞,认真对待文字就是对作者最大的尊重,也是最值得开心……的事……”

老鬼的声音越来越弱,仿佛渐渐进入了睡眠状态。我深呼吸,调整姿势,这样能帮助她更好地进入睡眠。等她熟睡后,我们俩的思维会进入一个相对稳定、互不干扰的模式,这一点我在去宇安的高铁上就发现了。我在夜晚休息,在我熟睡的时候,老鬼几乎都会安安静静躺着等着我醒来,因为每天清晨我都会觉得休息得很充分。可是老鬼的作息着实阴间,总是整宿睡不着,白天又从下午睡到傍晚。以至于她睡着后我还得去吃饭、做家务、陪着阿姨去跳广场舞、和风阳为他们的新家挑小装饰品……

所以,每次老鬼醒来都会揉着酸胀的肌肉感叹,“好累啊,你又去哪里了?”

喊了老鬼两三声得不到回应,我放心地推开了房门。现在是下午五点,叔叔阿姨也快回来了。我洗好菜,烧水的时候又炒了个番茄鸡蛋。或许因为我喜欢看阿姨做饭吧,真到自己上手的时候也不自觉带上了她的习惯——单手打蛋(虽然蛋壳打进去了)、每炒一道菜清理一遍桌子、频繁地洗手。

等我脱下围裙,家门外响起了老两口熟悉的脚步声。这声音会让老鬼心跳加速,如果我们一起在看电视的话,她一听到这个声音就会条件反射——手抖着关了电视,然后匆匆坐到书桌前随便找一本什么书摊开在桌面。可是我没这种顾虑,与之相反,我会悄悄在门后等着,钥匙的声音一响就开门。

“欢迎回家!”

“呀!好香呀,我囡囡做的快比我好了!”阿姨亲昵地刮了下我的鼻梁,和颜悦色朝屋里望了望。叔叔打了个喷嚏,嘿嘿笑道:“一,没开抽油烟机是不是?”

“啊!”我这才反应过来,一拍脑袋。阿姨笑着按下我拍脑袋的手,对叔叔啧了一声,“开窗吹吹,多大的事儿?囡,你爸买了烤鸡,咱们今晚好好庆祝一顿!快去洗手。”

这顿饭一家人坐着聊东聊西,不知不觉就到了七点。叔叔着洗碗,阿姨则拉着我出去广场散步。

“哟,今儿又带着闺女来跳舞啊?”

“今晚不跳咯。”

“嘿,好福气,这么大的闺女还能和你一起散步。”

“嗐,回见啦。”

阿姨向舞友打招呼的时候,脸上满是自豪。虽一字不提我,句句话都再向问候的人炫耀“我家囡,今晚我要和她散步”。

广场是我出生那年修建的,在不起眼的角落里有一颗又粗又矮的大榕树,很适合孩子们游戏。二十多年来,这树上的孩子换了一茬又一茬,老榕树却还是我幼时的模样。阿姨在榕树边的石桌石凳旁驻足,向一个已经爬到树中腰却还要向上爬的小女孩儿喊道:“孩子,注意安全。上面的枝丫脆!”

我的心一热,眼里就要融化出泪水,这种感觉总是在不经意间出现又稍纵即逝。

“哎呀,小娃娃就是好动。”阿姨拍打着肩膀,笑着摇了摇头。我忽然感觉她的身上出现了一种老人的气韵,肥皂、风油精、性价比高的廉价护肤品……我以为这些是老人身上让人安心的味道,然而阿姨身上的清爽干净居然也是异曲同工。我看她拍肩膀吃力,便绕到她身后为她捏肩。大半辈子伏案,她的斜方肌很硬。最近到了雨季,她身上总是有股淡淡的膏药味。

“诶……”阿姨舒服地长舒一口气,眯起了眼,随后她将眼镜摘下,用衣角擦去了眼尾的小光点。

“力气太大了?”

“没有,很舒服。”

空气安静了片刻,我知道今晚她一定是有什么事要和我说。“是不是今天本来有人会到家里吃饭?”我问道。

“啊……是啊。”也许是觉得没必要隐瞒,阿姨迟疑片刻又承认了。

“陈浔?”

阿姨有些不可思议地皱起眉,“他和你联系了?”

“没有,我瞎猜的。”

“哦,哦……”阿姨似乎松了口气,说道:“也没什么事,就是他忽然被拉去陪客户。今晚没来。”我不知道要怎么接话,关于陈浔的记忆我实在是少之又少。只知道他是老鬼的同学,后来因为一些事闹掰,现在他又想重修旧好,要娶老鬼。阿姨望着榕树下追逐打闹的孩子,叹道:“囡囡,还在怪爸爸妈妈吗?”

回答她的是安静,因为我无法为老鬼原谅,仅管我并不知道发生过什么。阿姨有些失落,“以前啊,我们总是怕。怕等我们走了以后要留你一个人在世界上,所以一直催你找对象,催你结婚。”

“没事的,工作的事我会去找,养得活自己。”

“哎!傻孩子……我们是怕你孤孤单单,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阿姨锤着腿,有些着急,“陈浔这孩子不错,人也踏实。虽然家里困难点,但是他的父母人也和善。”

“阿姨,”我感到阿姨呼吸一滞,似乎又被这个称呼隔应到了,“我不记得陈浔了。我不喜欢他。”

“砰、砰砰、砰砰砰砰……”

怎么回事,为什么心会跳的这样快?我希望凭借空气中的树叶声让自己冷静下来,可是强烈的不安使我难以自制。阿姨似乎在等待我做进一步解释,可是我大脑里尽是无法言表的情绪,没有一星半点可以转换为具体的词汇。

“哔——呜——哔——呜”

警车呼啸而过,红蓝交替的警灯快速轮换着射到榕树暗绿油亮的榕树叶上。孩子们兴奋地蹲到树枝间,张望着警车停到广场对面的大楼旁。很快,警务人员封死了这段道路,快速疏散着楼下和广场上的人。

“哟,这是怎么了?”

我听见警察的疏散指引,连忙扶起阿姨,护着她向后撤离。去到安全区域,我终于忍受不了心跳难以遏制的速度,抓住一个年龄较小的警察同志问道:“警察同志,请问出了什么事?”

“我不……是,向后!向后散开!”我没等到回答,警察又向我身后的人群涨红了脸喊道。

不用说,他一定不会告诉我。我护着阿姨挤出了好事的人群。

“妈,您先回家。我今晚约了风阳,还要去一趟。”我打开打车小程序,还好300米处就有一辆。我看着“司机一分钟后到达”的字,心骂这一分钟怎么这样长。

“囡囡,”阿姨轻轻握住了我的左手,柔软的手掌有些发凉。她……哭了?为什么?她拭着拭不干的眼泪,“你要去哪里?”

“风阳约我。”我不敢与她对视,又将视线移到了手机屏幕上。

“什么时候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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