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修仙的还玩这一套吗(57)

作者:玉小文 阅读记录

他们停在一个名为忠义的束缚中,心不甘情不愿地找一个事与愿违的借口,让其承担失去亲人的痛苦。

大哥只停了一日便打马向北,他送到了城门。城门外官道远远延伸而去, 最终淹没在萋萋荒草尽头。

顺安城往北数里是宁山, 被抹了灰的层层叠叠的云压着,盖了絮被一般。

他的视线越不过宁山,看不到更远的地方。天际的飞鸟没入云层, 同样看不透了。直到夕误拍了他的肩, 谢无尘才后知后觉地感到压抑且沉闷的窒息感。

“顺安今年的雪, 来的早。”夕误道。

“那希望路上顺利。”谢无尘不欲多言,紧了紧披风,回身往城内走去。

停在他记忆最后的,是阴暗天空下,顺安城匍匐在地上的城墙。

是让他以为,将会困锁他一生的囚笼。

***

幻境就是这样,以为很长的故事,真的表述起来不过转瞬间。真的认真思考起来,这些故事好似又没有表述的必要。它们只是自己一时的困惑和挣扎,无足轻重。

却又鲜血淋漓。

父兄尚在,家宴哪轮得到他做主。但或许是愧疚,他们纵容了他此后数年都不出席家宴。只有在年关时会热闹起来的谢府从此仅闻得到墙外的喧闹,满地飞红乱屑,就此也与这座高门大院无关了。

他们心照不宣地在谢氏去世后选择了疏远。愧疚,责怪,都没影响,也没必要了。

谢无尘日复一日地躲在藏书楼,读着所谓的经书礼义,读到最后,就只剩了厌恶。

少年人的身体在岁月中抽条拔高,长到夕误看他时不必再微微俯首。少年该有的叛逆像是错着他走,心性却在四年间磨平。但在浮关阙被破的消息传到谢府时,他还是控制不住自己心绪,闯到了夕误房中。

腊月的顺安也很冷了,屋里烧了地龙,待久了,闷得要命。

从窗户透来的风摇得烛焰明灭,先生坐在桌案后,半身都吞没在昏暗中,灯火一豆,照不亮他的面目。

他的脸和明黄色的圣旨一起落在阴影里,成了谢无尘这辈子再也看不清的东西。

夕误沉默着将信函收好,抬头看向他。

谢无尘在屋外呜咽的风声中感到了冷意。

“要下雪了。”夕误道,“往北的路会很难走。”

谢无尘扣着门框,太过用力,木刺刺进了手指,锥心的疼。可他感觉不到似的,用一种因为太冷静而显得摄人的声音道:“下了雪就干净了。”

夕误抬起头。

都说慧极必伤,谢府的小公子开蒙比一般儿童都早,同样早早地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与作用。可他太小,挣扎十数年,连一角都掀不开。

许久许久,先生说,“我给你取个字吧。”

谢无尘敏锐地听出了那句话的意思。

那是告别。

他没动。

“我以后就不教你了,可你不到出师的时候,过来。”

谢无尘沉默很久,才走入门。人影逐渐拉进,夕误看见了他手指上的血珠,轻轻地叹了口气,抬指在他掌心虚虚地画下一个印记。

“以后的路难走,作为你先生,我再替你走一段。”掌心印记在灯火下,泛着浅金,夕误手指就点在正中,“五河八堑,寻仙访道的传闻你听了很多了。那么,你想听汀舟学宫的传说吗?”

他在三日后,怀揣一柄短匕,带了二三随从,以及一张路引,以“齐悟”的名号出了城。孤身踏上向西而行,前往学宫的路。

“我在松州停了三个月余,才找机会跟上一个进入夏凉的商队,继续往西。”谢无尘伸手去攥流逝而去的尘沙,扑了个空。最终,他在原地站了好一会,怔然地收回手。

学宫信印引他所至的地方,是藏于芜州边界,雾山莽林中的一座竹楼驿站。

幻境便结束在驿站之前。

这段幻境不长,许多东西都是稍纵即逝,像醒来后就不会再记得的虚无的梦。可醒来后,它从不荒谬。

不过二三少年时,四五欢欣,六七别离。

共同织成短暂的人间事。

过往散去,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离去时,是同来时一般的迷雾。白知秋离他明明只有一步之遥,他向前一迈步就能够到,可他抬起了手,又垂落下去,眼睁睁看着迷雾向那个人吞没而去。

白知秋背对驿站站着,他垂着眸,神色被鸦羽一般的长睫盖住,视线却落在自己手上。

下一瞬,那只清瘦修长的手遽然抬起,带着破风声,穿透浓稠到蔽目的雾气,递到谢无尘面前。

随之而来的,还有带着深秋寒意的风。

谢无尘在破开的雾气中,看到了白知秋的眼睛,一如既往的沉静。

有如碎玉击石,冰破声响之时,白知秋扣住了他的手腕。白袍黑发随风而动,猎猎翻飞,犹如惊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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